四十里硝河,绿水弯弯,芦苇丛生,两岸白茫茫的硝土,覆盖着大地。多少年来,这里的人们家家户户靠扫硝土、晒硝盐为生。
1932年夏季,濮阳县千口村(现属内黄县)的穷苦农民在硝河坡开出了200多道盐池,每道盐池晴天能晒出100多斤硝盐。他们把这些硝盐肩担车推,到安阳换回一些杂粮,养活一家老小。由于硝盐价格低廉,影响了官盐(即海盐)的销售,于是,天津长芦盐业公司便派“盐务缉私队”(群众称“盐巡”)到濮阳、内黄、滑县一带硝盐产区,以武力镇压盐民,禁止生产硝盐。
一天,几个穿黄呢衣、骑高头马、背马盖枪的家伙,突然来到千口村。人们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,都围上去看稀罕。只见他们耀武扬威,从村里到村外转了一圈,然后纷纷跳下马来,其中一个家伙手提马鞭,操着一口天津腔,走到人们面前,威逼大家去扒盐池。人们一听是这么回事,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们理论起来。
正在这时,中共濮阳中心县委委员刘玉峰赶来了。刘玉峰是千口村人,中心县委分工他抓硝河一带的工作,平时就住在家里。前几天,他和中心县委书记王从吾、直南特委代表高克林,在濮阳城里西水坡召开了盐民代表会议。会上,内黄县“盐碱十八村”的代表李聚祥、濮阳县西水坡的代表李银岭等,控诉了盐巡扒池毁盐、镇压盐民的暴行,并决定在濮阳、内黄、滑县成立盐民组织——民生盐会。今天,他正准备发动和组织盐民群众,没料到盐巡竟找上门来了。
“既然来了,就要跟他们斗争!”刘玉峰暗自想着,随即悄悄派人把农协委员赵合柱、赵荣具找来。他布置道:“合柱、荣具,你们带一部分人,快去河坡保卫盐场,一定要把盐池看管好,我留在这里跟他们辩理。”
赵合柱和赵荣具带领穷苦农民,手持铁锨来到硝河坡。他们一个个守在盐池旁,胸中热血像硝河水一样奔腾。这些盐池开得多么不容易啊!当初,他们冒着漫天风雪,一锨一锨扒开冻土,刨掉苇根,用碎瓦块把盐池砌起来,晒出硝盐还得向地主村长刘耀宾缴税。后来,地主刘耀宾、赵绍福又自立地契,硬说盐池地是他们的,农民协会跟他们反复斗争,才把盐池地夺了回来。如今刚刚发展了200道盐池,穷人有了一碗稀汤喝,盐巡又来扒池。这哪是扒盐池啊,是要踢穷人的饭碗,要扒穷人的心呀!这能允许吗?“不!只要俺心窝里还有一口热气,就不能让他们把盐池扒掉!”赵荣具赤着双脚,蹲在盐池边想着。他双手捧起雪白晶莹的盐粒,心潮滚滚,热血沸腾。
刘玉峰和盐巡经过一番理论之后,派代表赵磙伲进城同盐巡谈判。临走时,刘玉峰嘱咐他:“磙伲,进城责任重大,你可要多加提防啊!”
磙伲说:“放心吧,就是上刀山也要跟他们理论清楚!”
刘玉峰说:“你去后,家里有大伙挡着哩!”
可是,就在刘玉峰送磙伲走时,几个盐巡掉转马头,直奔硝河坡盐场去了。
他们窜到盐场,翻鞍下马,看见赵合柱、赵荣具领着群众,一个个手持铁锨守在盐池旁,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。他们知道,要这些人扒掉盐池是根本办不到的。于是一个家伙走到盐池前,抓起一把雪白的硝盐,看了看,“哗”地撒在地上,说:“晒这么多盐,为啥不缴盐池税?”
赵合柱瞟了他一眼说:“盐池是我们开的,盐是我们晒的,为啥要给你们缴税?”那家伙嘴唇抖动了一下,说不出话来,愣了一会,便向另几个盐巡递了个眼色。接着,他们像恶狼一样从群众手中抢过铁锨,铲起一锨锨碱土往盐池里撒。赵合柱、赵荣具一看他们要毁硝盐,浑身的血刷地冲到了头顶,朝盐巡猛扑过去,骂道:“狗杂种,敢毁俺的硝盐!”
盐巡威胁说:“谁动手就打死谁!”说着,又铲土往盐池里扔。
“住手!”一声炸雷般的怒吼,惊得几个盐巡浑身发抖。
“啊!你……你又来了!”盐巡停下手,望着刘玉峰。刘玉峰上去夺过盐巡手中的铁锨,甩出一丈多远。他大步跨上去,双手叉腰,铁塔般屹立着,目光烈火般地燃烧着,逼得盐巡龟缩一团,颤抖着一步步往后退。这时,赵合柱、赵荣具和许多人拥上去,抡起铁锨照着盐巡要打。盐巡见势头不好,慌忙上马,掉转屁股跑了。
刘玉峰盯着远去的盐巡满腔怒火,他想:这群恶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,跟盐巡的斗争不能就此停止。我们祖祖辈辈靠晒盐吃饭,脊梁晒黑了,汗水流干了,可这些恶狼硬是不让我们活下去。想着想着,他情不自禁地抓起一把盐土,使劲地揉搓了几下,又重重地甩在地上。
这天夜里,刘玉峰把盐巡毁盐池的事向中心县委做了汇报。中心县委书记王从吾告诉他,这几天盐巡在濮阳西水波、沙窝等地到处扒池毁盐,捆绑吊打盐民,赵磙伲也被他们抓了起来,因此中心县委已决定各盐民分会发动和组织盐民群众,于5月15日武装进城,驱逐盐巡。
刘玉峰回村后随即向党员传达了中心县委的决定,并派人分头到附近各村组织盐民群众,同时派赵合柱进城探听赵磙伲的消息。
5月14日下午,硝河岸的1000多名盐民从各村出发,提前开往濮阳城。刘玉峰、赵合柱等带领千口村的几百名盐民,扛着梭标、长矛、棍棒、铁锨,举着“驱逐盐巡”的纸旗,一路高喊口号,威震城乡,势不可挡。日头偏西的时候,队伍到了濮阳城,集结在城里西街路南的一个大园子里。刘玉峰不顾路途疲劳,当即和中心县委取得了联系。这时,中心县委已经成立了指挥部,具体部署和指挥驱逐盐巡的斗争,还起草了《告盐民书》,组织了“敢死队”,并动员城内学生和群众支援盐民斗争。
傍晚,刘玉峰带盐民进城的消息一经传出,盐巡以为盐民为了赵磙伲而进城,便答应释放赵磙伲,借以缓和局势。刘玉峰从盐巡驻地接回赵磙伲,只见他被打得皮开肉绽,遍体鳞伤,已经生命垂危。天还没亮,赵磙伲就跟大家永别了。刘玉峰含着悲愤的热泪,号召盐民们为死难的赵磙伲报仇,坚决同盐巡斗争到底。
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,濮阳、内黄、滑县的数千名盐民云集县城西水坡,“敢死队”大旗迎风招展。出发前,指挥部给大家讲了这次斗争的计划和目的。只听“通、通、通”三声炮响,盐民们浩浩荡荡奔赴北街,将盐巡驻地——王家大院团团围住。“敢死队”冲在前边,砸门破窗,将盐巡用的锅、碗、瓢、勺全部砸烂;并从床下拖出两个没有跑脱的盐巡,一阵拳打脚踢之后,给他们戴上三尺高的纸帽子,押着他们游街示众。
盐民队伍威武雄壮,从北街八都坊出发,向濮阳中心阁挺进,铁锨、盐耙耀眼明光,顺街排开,像一条银色的长龙。盐民的壮举轰动了全城,县长孙培基被迫答应“盐巡退出濮阳城,准许盐民做硝盐”等条件。接着,盐民们在西水坡、硝河坡、沙窝唱了三台大戏,庆祝斗争的胜利。这场斗争,大灭了反动势力的威风,大长了穷苦农民的志气。在党的领导下,内黄、滑县、濮阳等县盐民斗争的浪潮更加汹涌澎湃。
(黄施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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